修女舞蛾-《尼尔斯骑鹅旅行记(上、下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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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修女舞蛾

    几年以后的一天早晨,猎狗卡尔躺在门廊上睡大觉。

    时序已经是初夏,日长夜短,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,天光已经大亮。

    卡尔隐隐约约听到某人喊他的名字,于是他醒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是你吗,灰皮儿?”

    他问道,因为他已经习惯了麋鹿灰皮儿的夜间来访。

    他再次听了听,这一回确定是灰皮儿的声音,于是赶紧循着声音的方向寻找。

    卡尔听到远处麋鹿的脚步声,于是向着长着密密的松树的森林里冲过去,他并没有顺着林中的小路跑,而是笔直穿过灌木丛前进。

    卡尔没有跟上他,而且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总算没有丢失他的足迹。

    “卡尔,卡尔!”

    那个声音不断地呼叫着他,那声音无疑是灰皮儿的,尽管现在他的声音中有一种猎狗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清脆音调。

    “我来了,我来了!”

    猎狗回应道,“你在哪儿?”

    “卡尔,卡尔!难道你没有看见头上有东西掉?”

    灰皮儿说。

    于是卡尔看到松针纷纷从树上掉落下来,像是下了一场节奏始终如一的急雨。

    “是的,我看到松树叶在掉落。”

    他说,同时钻进森林深处寻找麋鹿。

    灰皮儿在灌木丛中钻来钻去,卡尔又有几次找不到他的踪迹。

    “卡尔,卡尔!”

    灰皮儿咆哮道,“难道你闻不到森林中有股特别的味道吗?”

    卡尔一听,赶紧停下来,用鼻子嗅了嗅。

    “你说得没错,我闻到这股香味了。”

    他说。

    他并没有停下来去寻找香味是从哪儿飘来的,光顾着埋头追赶灰皮儿。

    在前头的麋鹿跑得如此飞快,后面的猎狗几乎快要跟不上他了。

    “卡尔,卡尔!”

    他大叫道,“难道你听不到松树上有‘嘎吱嘎吱’的声音吗?”

    现在麋鹿的声音变得如此悲伤,甚至连铁石心肠都可以被打动。

    卡尔驻足细听。

    他听到松树上传来“嚓嚓”的微弱而清晰的声音,就像钟表在嘀嗒嘀嗒地走动一样。

    “是的,我听到嘀嗒声了,”卡尔说,但是他停下来不再跑了。

    此时他才恍然大悟,原来麋鹿不是要他跟上他,而是要他留意森林里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
    卡尔站在一棵枝丫下垂的巨大松树下。

    他细细地打量这棵树,看见松针在移动。

    他走近前去,只见一大团灰白色的幼虫正顺着树枝爬来爬去,咬啮着松针。

    每一条树枝上都布满了这样的虫子。

    树上传来的“咔嚓咔嚓”声来自他们的小嘴忙碌地咬啮树叶时发出的声音。

    被咬断的松针像一阵接一阵的骤雨一样掉落到地面,而从那些可怜的松树上传来让猎狗实在受不了的强烈气味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意思呢?”

    卡尔思忖起来,“这样漂亮的松树落得这种下场,实在太可惜了!很快,他们的美丽就将不复存在。”

    他从一棵树走到另一棵树,想用他可怜的眼睛看清楚这些松树是否还好。

    “这里应该有一棵他们没有碰过的松树吧。”

    他想。

    但仔细一看,原来这棵树也不能幸免。

    “这里有一棵白桦树,不,这棵也遭殃了!看到这情景,看林人应该会很伤心。”

    卡尔想。

    他向灌木丛深处跑去,想看遭殃的树木的范围究竟有多大。

    无论他走到哪里,他都听到“咔嚓咔嚓”声,同时闻到同样的气味,同样看到松针如急雨落下。

    他没有必要再继续察看了。

    他从这些症状上已经看明白了。

    这些小虫子无处不在。

    整个森林实际上都受到了他们的蹂躏!

    突然间,他来到了一个没有气味的地带,一片寂静。

    “这是他们的地盘的终点了。”

    猎狗想,于是他停了下来,向四周打量。

    然而,这里的情况更加糟糕。

    因为虫子已经完成他们的工作,树上光秃秃的,已经没有了一根松针。

    这些树木像是都死了,唯一的事物是挂在它们身上的破破烂烂的丝网,这些是那些虫子用来作为道路和桥梁的。

    就在那些死了的树下,站着灰皮儿,他在等候卡尔。

    他并不是孤零零一个,他身边站着四只老麋鹿——森林中最有威望的麋鹿。

    卡尔认识他们:其中一只叫“驼背”,他是一只块头不大的麋鹿,但有着比其他的麋鹿更凸出的脊背;另一只叫“鹿角王冠”,他是所有麋鹿中最尊贵者;还有一只叫“大胡子”,他身上有着厚厚的毛。

    最后一只叫“大力士”,他有着细瘦的长腿,脾气暴躁,是个好斗分子,去年秋天他的大腿上中了一颗子弹。

    “这片森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
    卡尔走向这些麋鹿的时候说。

    他们站在那儿,脑袋低垂着,嘴唇噘了起来,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没有人能说得清,”灰皮儿回答道,“这个虫子家族过去一向是森林中最没有伤害力的,他们从来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害。

    但这几年来,他们繁殖得太快了,现在看起来整个森林都要遭到他们的荼毒。”

    “是呀,形势不妙,”卡尔表示同意,“不过,我看到这个森林中最聪明有智慧的动物们聚集起来进行商议了。

    也许你们已经找出一些补救的法子了?”

    猎狗刚一说完,驼背就严肃地仰起他那颗沉甸甸的大脑袋,竖起他那对大耳朵,说:“卡尔,我们把你叫到这儿来,就是想问问人类是否已经知道这场虫害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,”卡尔说,“现在不是狩猎季节,人类是不会来到森林深处的。

    对此惨况他们还一无所知。”

    鹿角王冠说:“这么久以来,一直居住在森林中的我们,认为光凭我们自己的力量,不足以战胜这些虫子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鹿群觉得不管是虫子也好,人类也好,都好不到哪里去,同样都是祸害,”大胡子一声长叹道,“我们觉得森林将会永无宁日!”

    “但我们无论如何不能让自由大森林走向衰败和毁灭!”

    大力士抗议说,“我们只能和人类商议,除此之外别无他法。”

    卡尔知道麋鹿无法完全表达他们的意愿,于是试图帮他们打圆场。

    “也许你们想让我告诉人类这里的境况?”

    他暗示道,老麋鹿们频频点头称是,“我们不得不请求人类的帮助,这真是最不幸的事,但我们别无选择。”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,卡尔动身回家去。

    当他往回跑的时候,他心事重重地思索着自己的所闻所见,这时一条大黑水蛇迎面挡住了他的去路。

    “在这森林中相遇,真是幸会!”

    水蛇咝咝地叫道。

    “幸会!幸会!”

    卡尔心不在焉地打招呼,脚步不停地往回跑。

    水蛇转过身,又赶上了他。

    “说不定这水蛇也在为森林担忧呢!”

    卡尔想,便停下来等他。

    水蛇果然一开口就谈起了这次的森林大灾难。

    “要是让人类到这里来的话,这森林里的和平和宁静恐怕就要终结了。”

    水蛇说。

    “嗯,我担心情况会是这样子,”猎狗表示同意,“不过森林里最年长的居住者这样做一定有他们的理由!”

    他补充道。

    “我想我有一个更好的计划,”水蛇说,“要是我能得到我所想要的报酬的话,我会说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里的居民不是称你为老废物的吗?”

    猎狗冷嘲热讽道。

    “我是这座森林里的一位老居民,”水蛇说,“我知道如何除掉这些灾害。”

    “要是你真能除掉这森林中的虫害,我认为你完全可以获得你想要的报酬。”

    卡尔说。

    水蛇并没有马上回答卡尔,而是爬进了他能够受到良好保护的树下洞穴里,之后他才说:“跟灰皮儿说,要是他能够永远离开‘特许之林’,到北方去,住到一个不长橡树的地方,我就可以让这些爬在树上啃食松树和云杉叶子的虫子生病和死光光!”

    “你在说些什么呢?”

    卡尔问,身上的毛根根直竖起来,“灰皮儿什么时候伤害过你?”

    “他将我心爱的伴侣杀害了,”水蛇说,“我非要报仇不可。”

    还没等水蛇说完,卡尔已经向他冲了过去。

    但是水蛇却安全地躲到了树洞底下的巢穴里,卡尔无计可施。

    “你愿意在那儿躲多久就多久吧,随你的便,”卡尔悻悻地说,“没有你的帮忙,我们照样可以除掉森林中的虫害。”

    大战修女舞蛾

    第二年春天。

    有一天,卡尔匆匆地跑过森林,这时他听到背后有声音在呼唤他:“卡尔!卡尔!”

    他扭头一看,只见一只老狐狸站在他的巢穴外面对他打招呼。

    “你得告诉我,人类是否要为森林而有一番折腾。”

    狐狸说。

    “没错,这事千真万确!”

    卡尔说,“他们会竭尽全力除去虫害的。”

    “他们杀害了我所有的亲属,接下来他们将会杀掉我,”狐狸抗议说,“不过,要是他们能够拯救这片森林,我还是会原谅他们的。”

    这一年里,每当卡尔到森林里去,总是会有动物来问他,人类是否能够拯救森林。

    对猎狗来说,这样的问题不好回答。

    因为人类对他们能否战胜修女舞蛾没有把握。

    但是只要想想看,古老的考莫尔滕是如何的令人恐惧和让人憎恨,每一天都有一百多人来到森林里干活,要除掉虫害,这不能不说是十分奇怪的事。

    他们清理干净了灌木丛,他们将死掉的树木砍下,他们将底下的树枝砍掉,这样蛾子的幼虫就不能轻易地从一棵树爬到另一棵树上。

    他们在遭受虫害严重的地区周边挖掘出宽阔的沟渠,并且插满了涂了石灰水的树篱,使虫子被封闭在壕沟里,不能去新的领地为非作歹。

    做了这些之后,他们又在树干周围一圈圈地涂上石灰水,这样一来,虫子就无法从他们已经吃光树叶的树上下来,这样他们只能待在树上,直到活活饿死。

    整个初春,人们都在森林里忙碌个不停。

    他们满怀希望,并且迫不及待地盼望幼虫从蛹中出来,他们觉得,他们已经有效地对虫害进行了围堵,大部分的虫子将会被饿死。

    但在初夏,幼虫破蛹而出,数量比以往大增。

    即便这样,倘若虫子真的被围起来了,而且找不到多少吃的,那倒还不大碍事。

    然而事情偏偏出乎人类意料。

    很显然,有不少幼虫被粘死在涂满石灰水的木杆上,也有成堆成堆的幼虫被涂着石灰水的圆圈挡住去路而无法爬下树。

    但是人们恐怕谁也不能说,虫害就真的被堵住了。

    虫子不但没有被围堵住,反而从包围圈内爬到圈外来了,里里外外蔓延得到处都是。

    他们爬到了乡间公路上,爬到了篱笆上,爬到了房屋的墙壁上。

    他们突破了“特许之林”的界线,蔓延到了考莫尔滕的别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看来不把我们的森林毁掉,他们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!”

    人们叹息道,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,每当进入森林,看见受虫害影响的树木,没有不伤心落泪的。

    猎狗对所有这些蠕蠕爬行、啃食树叶的虫子深恶痛绝,几乎连大门都不迈出。

    但有一天,他觉得他必须出去,看看灰皮儿到底如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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